巨貪李友燦死前自白:4744萬元買來地獄通行證4月26日,經最高人民法院核準,河北省原外經貿廳副廳長李友燦被依法執行死刑。最高人民法院經復核確認:李友燦身為國家工作人員,利用職務便利,接受他人請托,為他人謀取利益,非法收受和索取他人財物共計人民幣4744萬余元,其行為已構成受賄罪,受賄數額特別巨大,情節特別嚴重。一審判決、二審裁定認定的事實清楚,證據確實、充分,定罪準確,量刑適當,審判程序合法。 邁出看守所大門的瞬間,李友燦抬起頭來,留戀地凝視了一下春日里蔚藍的天空。這是巨貪李友燦臨死前最富有感情色彩的一個動作。 4月26日,陰霾數日的冀中平原上陽光普照。 監舍里的李友燦早飯后沒有像往常一樣與同監號的犯人們玩“升級”,因為他接到通知,說上午他的家人將來所里會見。李友燦的心中有些忐忑。 上午8時30分,身穿咖啡色夾克衫和灰色秋衣的李友燦被帶到了親屬會見室。隔著巨大的鋼化玻璃,李友燦先看見了從河南老家趕來的侄子,他似乎一下子明白了,隨即便坐在椅子上。隨著與親人的交談,李友燦的猜測被逐步證實,他極力掩飾自己的情緒,向親屬交代著家事和自己的后事?!耙斝淖约旱纳眢w……”李友燦對妻子說。 然后,李友燦回監舍,換上親屬為他帶來的一套藏青色西服和黑色的皮鞋,在看守人員帶領下來到院子里,聽負責李友燦案一審的衡水市法院法官宣讀最高人民法院的死刑核準裁定。隨后,李友燦在死刑核準裁定上簽字,按下了手印。 上午9時30分,目前全國已審結受賄數額最大的貪官李友燦,被注射執行了死刑。 一個出身貧苦農民家庭的有志青年,一個曾被人們評價“有作為”的領導干部,為何最終墮落到如此下場? 此前數日,筆者與有關部門工作人員一道,與尚不知自己最終命運的李友燦進行了一次對話。 “你讓我弄兩提包白紙我不知道咋弄,讓我弄兩提包錢那可容易” 筆者:聽說你很會做生意? 李友燦:還可以,特別是價格和流通方面,我比較注意研究這個。 筆者:你后來是不是把分配汽車配額也當成了生意做? 李友燦:實際上我一直這么做的嘛,我不要任何人的錢,我就是參與去賣汽車配額。 筆者:你第一次給了丁寧69個配額,拿到300萬元。這么大的數額,當時你心理上很坦然地接受了嗎? 李友燦:我覺得賣配額很賺錢,我給他結算的價,還不是當時市場最高價。 筆者:你拿的這部分錢叫什么錢? 李友燦:我認為就是賣配額的差價唄! 筆者:差價?你們的術語叫什么? 李友燦:實際上就是倒賣配額。 筆者:你真正大規模地倒賣配額,是一個很短的時間,從2001年到2003年這段時間? 李友燦:是這樣。 筆者:這件事情的嚴重性你知道嗎?知道這么做是違法的嗎? 李友燦:嗯,知道,知道。 筆者:你沒有想過這個汽車配額不是你的財產,是國家的財產? 李友燦:汽車配額誰賣都是非法的,國家規定任何單位、個人都不準賣。 筆者:你想到過它的后果嗎?想到過萬一有一天暴露了…… 李友燦:這個想到過。 筆者:你最初“賣”配額收錢,最根本的動機是什么? 李友燦:最根本的動機……當然還是為了錢。按規定官員不能經商,比如我在保定看到一些東西便宜,弄一批到石家莊把它賣了,這在我來說是不可能做的。但我要用錢,包括孩子出國花銷。因此你給我幾十萬元好處費,我就把配額賣給你。 筆者:究竟什么原因讓你這么貪婪呢? 李友燦:因為我本來有奮斗目標,但自己覺得身體不好,我在仕途上沒有大的追求了。 筆者:所以就想掙錢? 李友燦:是的。掙了錢以后做一些驚天動地的、別人看得起的大事。我已經寫了要求提前退休的報告嘛,退下來后做兩件事,一個是開公司繼續賺錢,一個是辦學。 筆者:你工作這么多年,有誰看不起你嗎? 李友燦:嗯……在同齡的、同層次的人中,我還算是佼佼者吧。但人心是不足的,是吧? 筆者:300萬元不能滿足你? 李友燦:我生活肯定夠了嘛,要是為生活,我有二三百萬那怎么花也花不清。 筆者:你自己數一數,這5次(李友燦先后5次收受丁寧賄賂)你拿了多少錢? 李友燦:現在快兩年了,我也沒去想它,反正文件上都寫著。 筆者:300多萬元、800多萬元、最后…… 李友燦:一共4700多萬元? 筆者:你覺得在一年零九個月的時間里,貪了4744萬元,這件事夠“轟轟烈烈”的嗎? 李友燦:這不轟轟烈烈,這一定得掩蓋住,我知道這肯定是非法的。我們內部通知也是嚴禁倒賣配額,我給底下批示也是嚴格按照國家規定執行,堅決杜絕倒賣現象。 筆者:你跟所有犯了事的高官是一樣的,兩面人格,嘴上說得好,干的都是違法的事。 李友燦:那肯定是。 筆者:你那么想掙錢,有沒有想過用正當的手段來掙錢? 李友燦:我也正當地掙過很多小錢,但最方便的還是用權力去掙大錢。 筆者:據說你有一句有關權錢交易的“名言”? 李友燦:是這么說的:“你讓我弄兩提包白紙我不知道咋弄,讓我弄兩提包錢那可容易!” 點評:李友燦要求別人“嚴格按照國家規定執行”,自己卻在背地里瘋狂斂財,制造了轟動全國的腐敗大案。事實證明,對權力的監督和制約,僅靠幾個文件、幾項規定是難以奏效的,關鍵在落實。一個國家出了一兩個“李友燦”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如果監督和制約不力,今天走了李友燦,明天還會有更多的“王友燦”、“張友燦”“前腐后繼”! “都是朋友,你就來吧。來多少錢要多少,我已經擋不住了” 筆者:你自己去拎那幾大包的錢不累嗎? 李友燦:我也沒怎么拎過,朋友們堆到我車上,我該辦事辦事去。辦完事以后,我跑到銀行柜臺上說,“誰是經理啊?我車上有800萬元,你們去拿??!”人家就去拿了,就是這么簡單! 筆者:這800萬元放在車里,你開著車四處轉,就不害怕? 李友燦:不害怕。從來沒害怕過。該到哪個朋友那吃飯就吃飯,也沒防備意識。 筆者:你在鵬潤家園最多存多少現金? 李友燦:也就幾百萬元吧。 筆者:一個人在那個房子里守著一堆錢的時候,你想什么? 李友燦:那個我不在乎。我倒是想,我把五百萬塊錢放那了,我出門了,別誰砸窗戶進去了。是吧,那倒有些擔心。 筆者:最后的1640萬元你怎么接收的?你是怎么處理的? 李友燦:形式差不多,朋友從他車里轉到我車里。 筆者:一次轉到你車上1640萬元嗎? 李友燦:不是,分三次吧,可能。 筆者:你接了這1640萬元以后,有洗手不干了這種想法嗎? 李友燦:嗯……也沒有。都是朋友,不管我在職不在職,假如說我不在職,我可能還會給他介紹。 筆者:你做完第五筆(第五次收受丁寧賄賂)后,單位是不是出現了一些風吹草動讓你感到不安? 李友燦:有啊。 筆者:什么情況? 李友燦:就是查機電辦那個事,給底下放款,查到些漏洞。放款就是每年財政撥幾百萬以后,機電辦去選項目。當時發生問題就是居然查出他們二十多萬元是報銷的。我心里有數,我一分錢都不會報銷,我一分錢問題都不會有的,我就知道這里面他們問題挺嚴重的。 筆者:你對錢的方面真是走火入魔了,你自己有沒有這樣的感覺? 李友燦:怎么說呢……開始我也是想著給朋友幫個忙,后來就收不住了。 筆者:你的心靈深處怎么想這些問題呢?怎么又能做得出來呢? 李友燦:從這個事看,我這個人辦事膽比較大吧。我認為看準的事,我就會干到底。 筆者:從2001年到2003年一年零九個月的時間,你平均每天賺多少,你算過嗎? 李友燦:沒有。 筆者:我們替你算過。 李友燦:多少? 筆者:一天賺七萬五。你想過這個數字沒有 李友燦:當然肯定很多呀,是不是? 筆者:自己聽到這個數字驚訝嗎? 李友燦:總數都在那擱著呢,我也不驚訝。農民可能希望有30萬元,市民可能希望有80萬元、100萬元。這是我過去的心態。但是一旦錢一下子來了,我就擋不住了。我當時就想,“都是朋友,你就來吧,來多少錢要多少!” 點評:李友燦之所以走上了不歸之路,客觀上也是沾了“朋友”的“大光”——“朋友”在將成堆的現鈔送上門的同時,也為他準備好了“地獄通行證”。李友燦的沉痛教訓再一次告誡人們,特別是領導干部,做人要堂堂正正,交友要擇善而交、擇廉而交,要警惕被“朋友”拉攏和利用,否則就將踏上萬劫不復之路! “肯定很悔恨了,甚至悔恨到就不敢輕易說‘請你們給我機會’” 筆者:你喜歡掙錢,肯定很會算賬。會算賬的人都會計算成本,你覺得用這種權力掙錢的成本大還是??? 李友燦:當然成本是太大了。 筆者:把命都要搭進去嗎? 李友燦:對自己來說,付出的是命,是家,大了說是損害了國家的利益、人民的利益。 筆者:你原來抽煙嗎? 李友燦:我原來不抽煙,現在也不會抽。 筆者:事發之后你經常抽? 李友燦:嗯。 筆者:是因為犯愁嗎? 李友燦:就是在俄羅斯關我的時候,關到兩個月以后,我說不行了,給我買煙,學抽煙,一買好幾條。從早晨醒了之后,手里的煙不斷。不管多糟糕,我希望活命吧。 筆者:一審、二審判處你死刑的時候,你心里想什么呢?你很在乎自己的生死嗎? 李友燦:在乎也沒有用啊。我希望活著,但是客觀上不能讓我活著。我已經做錯事做到這一步了。 筆者:從對黨、對干部的警示教育來說,你想對你過去的同行們說些什么?告訴他們要從你身上吸取什么教訓? 李友燦:是個公民你還得遵紀守法呢,何況你是一個共產黨的干部呢,我是這樣想的??墒且坏┻`了法,犯了罪,我說怎么對不起黨、對不起國家、對不起人民……說也沒用了,肯定很悔恨了,甚至悔恨到就不敢輕易說“請你們給我機會”。 筆者:兩次對你宣判,你妻子在場,據說她暈倒過,你看見了嗎?你流淚了嗎? 李友燦:嗯……沒流,但是我很難過。我知道這個事,律師告訴我了,說一審宣判時我妻子暈倒了,抬醫院去了。 筆者:假如今天來看你的或是和你談話的不是我們,是你妻子或其他家人,你會流淚嗎? 李友燦:肯定會。我和我妻子通過一次電話,我們倆都無法……我覺得最對不起的就是我妻子和兒子,再就是我的家人。往大處說,我在法庭陳述時也說,我對不起省委省政府。 筆者:你有多少年黨齡? 李友燦:我1975年入黨,啊……不是、不是,是1973年。 筆者:從你參軍開始,黨和政府、部隊對你的培養,你最后做出了這種事情…… 李友燦:我說對不起省委省政府也不是空洞的。我到今年5月份,整10個年頭。跟省領導打交道也不少,我指的就是對不起這些領導。給黨和國家造成的損失就不用說了。 筆者:聽說你岳父是個高級干部? 李友燦:我岳父是一個非常正派的人。 筆者:如果你有機會面對他,你想對他說什么? 李友燦:我無顏面對他。 筆者:你幾歲時你母親去世的? 李友燦:4歲。我叔叔、嬸子無兒無女,把我一直當兒子養。我對我叔叔、嬸子感情比我父親還深。 筆者:你如果現在見到你叔叔、嬸子,你會對他們說什么? 李友燦:我最掛念的,他們也是其中之一。如果我保不住命,我不準備見任何人。我不見,我拒絕見,因為覺得沒有臉見他們。 筆者:如果有可能我們見到你的妻子或者你的岳父,你希望我們給他們說什么? 李友燦:(思考片刻)沒想過這個問題,沒想。 點評:李友燦并非“天生”就是腐敗分子,他也曾有過廉潔光榮的歷史,但后來,他親手毀掉了自己曾經構建的理想大廈,那片“廢墟”也成了他的“葬身之地”。李友燦的悲劇再一次告誡領導干部:做官要先做人,做人要有底線,否則,丟掉的可能不僅僅是“烏紗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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